杭州，阿里成就的城市？

◎智谷趋势（ID：zgtrend） |  逍道一

今天大新闻只有一个：据新华社报道，市场监管总局根据举报，依法对阿里巴巴集团控股有限公司实施“二选一”等涉嫌垄断行为立案调查。

过去几年，这家企业与杭州相互成就，创造了太多高光时刻。杭州一时风头无两，它是新经济的领跑者，在很多数字城市、智慧城市的相关榜单上难有对手。各项指标良好，成为一线城市指日可待。

可这两个月，有关的“风”一直没停过。也让杭州开始考虑更多，毕竟这座城的城运已与这家企业的命运休戚与共。

不过深挖数据、梳理历史，你会发现我们把杭州想得太简单了。

伟大的时代与伟大的国家相互映衬，伟大的城市与伟大的企业互为支撑。

企业沉浮变化，直接决定城市产业结构。而产业兴衰影响当地财政和就业指标，这又会影响城市基建、民生和人口流入。

放眼全球，杭州近年的崛起都是独树一帜。因为背后相当一部分是由一家企业推动的，对比大洋彼岸的硅谷，会更明显。

硅谷群星璀璨VS杭州一家独大

硅谷的崛起路径漫长又繁琐：淘金热需要修铁路，铁路带动运输业并促进统一市场形成。这两者带动航运，航运通讯需要无线电，从而催生了半导体产业，进而衍生出处理器研发，最后发明了计算机。计算机需要软件，加之互联网出现，整个大IT行业如虎添翼。

对标硅谷的深圳后发制人，实现了跨越式发展：临近香港-政策扶持-吸引人才南下-下海打拼-代工与山寨发家-转型升级到智能硬件。

杭州近年突围链条则更短：阿里创建-To B电商-(移动互联网普及)To C电商-支付与物流-数字经济、智能城市。

根据阿里2018财年的数据，称阿里集团2018年合计纳税516亿元，平均每天纳税约1.4亿元，其中相当部分贡献给本地财政。

2019年杭州地方财政收入高居全国第7，高于自己GDP总量排名，更是力压传统一线城市广州一个身位。

而且阿里对杭州的贡献绝非纳税大户这么简单。阿里是一个平台，它构建了一个巨大的生态。除了下属子公司、控股公司，还包含了第三方服务商，物流公司，中小商家，其他合作伙伴等。

如果都算上，阿里带动的纳税和就业更多。据不完全统计，带动纳税超2000亿，创造就业超3000万。

腾讯和阿里两家巨头都像大型珊瑚礁，围绕珊瑚礁能吸引很多生物(上下游企业)，最终形成一个庞大的(企业)生态系统。

两者区别是深圳经济体量更大、企业更多，腾讯之于深圳没阿里之于杭州那样一柱擎天。

产业和人口是城市竞争力最重要的两个维度。近年抢人大战如火如荼，各大城市几乎能用的政策都用尽了。

杭州却没有简单跟风，而是另辟蹊径，走出了一条骨骼清奇的抢人路径。事实胜于雄辩，风景杭州独好。

图源：搜狐城市

2019年，杭州正式成为国内第16座人口过千万的城市。同时杭州以55.4万的人口增量，力压去年冠军深圳，排名第一。

传统城市有着看不见的却等级严格秩序。无论是资源还是人才争夺，往往是一线城市收割二线，二线收割三线。低层级城市在高层级城市面前毫无还手之力。

与其他城市不同，杭州抢人靠的不是政府主动出击，而是企业自发吸引。杭州民营经济本身就很发达，加上阿里系的带动，创造了众多高薪岗位，成为抢人的最大筹码。

阿里带火了杭州的互联网经济，而互联网行业提供的大量就业机会，帮助杭州实现了对一线城市的反向虹吸。

在杭州生活过的人总会提到一个细节：杭州的路口即使没有红绿灯，机动车也会专门停下来等行人先走。这是大家向往的人情味和幸福感。

不过这样的人情味，显然盖不过高薪真香吧？

阿里对杭州的贡献，是毋庸置疑的多。但因此下结论说阿里成就了杭州，恐怕是对杭州自身实力的误读。

杭州不是直辖市，没有特殊的地位。杭州不是特区，不像深圳那样拥有全国独有的政策。杭州也不算开放前沿，广州早在1957年就举办广交会，改革开放伊始能占据外资进入中国的桥头堡。直到1984年决定14个沿海开放城市，仍然没有杭州的名字。杭州更不可能是大区中心，无法像武汉、成都天然汇聚整个大区的资源。

上世纪80年代末，广州就成为省会城市霸主，铁王座保持至今。其实从那时开始，杭州就开始在相当多的指标中，占据相对优势。

如果说彼时广州称为崛起，杭州则是不声不响回血，逐渐走向“隐形冠军”。补充一句，那时阿里压根没有诞生。

对比6座城市GDP排名变化可以清晰看出，除开抢跑的广州和大可敌省的重庆，杭州是表现最稳定的。南京长期低位徘徊，武汉、成都起伏不定，杭州堪称升多跌少、稳中有进。

杭州的突围路径，源于这片土地长出的商业精神。1969年，鲁冠球就创立了宁围公社农机厂，成为乡镇企业的先行者。1980年，温州人章华妹领到中国第一张个体户牌照。1982年，时任义乌县委书记的谢高华，顶住压力决定开放小商品市场。1987年，宗庆后从骑板车卖冰棍起家，后来创办娃哈哈。

1999年创立的阿里，只是延续而非开创了这种商业精神。但正是这样自下而上的奋斗，才让杭州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就把握住快速发展的机遇。

同样因为商业文化基因，杭州政府没像很多城市那样用强力意志搞经济，反而为这座城市构建了一套良好的产业和生态环境。

图源：谷雨数据

时至今日，杭州上市公司数量仅次于北上深，明显多于广州，长期高居省会城市首位，产生了许多响当当的品牌，吉利、万向、娃哈哈、农夫山泉。杭州“独角兽”的数量也逼近北上深，远超广州等其它城市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杭州城市规划本来是向东发展，跨钱塘江两岸，最终延伸至萧山机场。相关高新区的规划，本来也在东面。

但2013年，阿里总部西迁余杭，带动了一大波相关产业的西进。杭州便顺势而为，以海外高层次人才创新园为基础,在城西打造未来科技城。

互联网经济爆发后，阿里进入快速扩张期，对土地的需求随之不断扩大。包括西溪园区、滨江园区、支付宝旧址黄龙时代广场、支付宝新址，其余一些项目搬至淘宝城周边创业园。与国外顶级互联网公司相较，杭州对阿里的服务无微不至。

谷歌曾计划在硅谷山景城兴建新总部园区，占地200万平方英尺。但山景城市议会以4：3投票否决，只批准了最初要求土地的四分之一。谷歌带动周围房价高企，交通拥堵使得当地居民怨声载道。

苹果新总部地库普蒂诺也遇到相似的烦恼，当地居民甚至要求苹果自行修建一个新的高速出口，不要给当地交通带来压力。

如今阿里如此庞大，许多人都想问：如果没有阿里，杭州将会怎样？但实际上，答案是先有杭州的土壤才孕育出了阿里这样的企业，而不是相反。

杭州真正的挑战，并非与巨头一荣俱荣，一损俱损。

杭州目前第三产业占比高达63.9%，高居全国第5，甚至压倒深圳。而三产发达是衡量经济发展质量的重要指标。

不同城市，三产内容不尽相同。北上广三产发达，原因是它们是无可争议的国家中心城市，大量的教育、文化、医疗、体育和金融等资源聚集，让城市服务业不仅服务于本地，还服务于全国。

三产虽然贵为经济增长的新引擎，却并不意味着三产比重越高就越好。何况杭州的三产完全是靠互联网经济撑起来的，显然不如北上广全面开花那么稳妥。

此外，杭州三产虽然提供了大量高薪岗位。但之于经济接近两万亿，人口超过千万的超级城市来说，杭州现有的三产无论是经济驱动还是就业安置都存在天花板。

与此同时，越来越多的城市都开始将挤出的制造业重新请回城市。制造业，尤其是先进制造业对城市经济和就业的贡献，同样不可估量。可杭州二产增速已连续多年处于低位。

2019年，杭州召开全面实施“新制造业计划”动员大会。而更早之前，杭州政府官网就挂出了在本次大会上对外发布的《关于实施“新制造业计划”推进高质量发展的若干意见（征求意见稿）》。

今年，杭州市委书记更直言：“制造业是城市经济的根基，是一座城市确保继续走在前列的底气，制造业没有过时，而且永远不会过时。”

图源：搜狐城市

今年上半年，杭州土地出让金高达1700亿元，已连续3年位居榜首。回顾杭州近几年的卖地收入可谓是突飞猛进，2016年至今杭州累计卖地收入已超过万亿。

与杭州相比，深圳简直寒酸。以2019年为例，深圳的土地财政依赖程度仅为18%，杭州则高达140%。

杭州成为“卖地狂魔”主要原因是2015年9月，杭州拿下2022年亚运会举办权。杭州显然希望复制北京和广州的经验，通过亚运会让城市更上层楼。

虽然有海量土地供应，由于杭州近年需求端同样很热，导致房价不算友好。2018年，杭州的房价收入比排名全国第4，仅在深圳、厦门和北京之后。

图源：谷雨数据

单从这点，足以说明在杭州落户容易安家不易。压力仅小于深圳和北京，甚至还大于上海。

而且互联网经济带来的岗位终究有限，对绝大多数市民而言，不但没机会享受高薪岗位，还要忍受被高薪企业拉动的高房价。

一些逃离北上深来到杭州的人，又开始计划下一次逃离。

无论如何，办法总比问题多。倘若城市和企业都回望一下初心，就会发现一切都不是问题。

2019年9月7日，阿里在成立20周年之际，给家乡杭州写了一封信：“谢谢你，杭州，读懂我们最初的梦想。”

阿里在信中说，杭州和阿里，有着“一样的基因，一样的坚持，一样的担当，一样的未来”。包容的营商环境、繁荣的市场经济、深厚的人文底蕴，使杭州成为名副其实的造梦之城。

最重要的，是杭州的观念。要知道，阿里当初不是没想过京沪，是在京沪碰壁后才回家乡蛰伏。

无论是民营经济，还是互联网，或是阿里本身，一开始都是新生事物。而中国很少有城市像杭州这样，对新生事物如此包容。

回溯过去四十多年来的中国经济，杭州绝非偶然抓住了一次互联网的风口。既然它的成功不是偶然，有着丰富的面对新变化，解决新问题的经验。我们有理由相信，杭州能够延续奇迹，为中国经济带来更多惊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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